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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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晏檸見她做婦人裝扮, 猜想這大抵便是顧側妃了。
崇弈未納正妃，顧側妃便如他的妻。此時面對她，想到晨時崇弈房中之事, 晏檸心中竟升起一絲羞愧之感。
欲起身行禮問安，卻被崇弈攔下，還順勢將她手拉至身前握住, 輕輕摩挲著。
晏檸掙紮想抽回手, 崇弈只握得更緊。
那顧時悅微福身子向崇弈行禮, 隨後便目光狠辣地瞪了晏檸一眼。
她眼裏的恨意, 令晏檸心中一顫，只想立刻離開此處。
晏檸腦中天人交戰之際，聽崇弈冷然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 你可還有要申辯的？”
“一個丫環而已, 處置便處置了，王爺難道還要為此責難於我？”顧時悅傲然道。
“本王此前已下令責罰, 你卻私刑處置，責難不得？”崇弈冷哼，未給她回話的機會，接著道，“來人, 丫環杖責四十, 側妃院中禁足一月。”
那丫環即刻被兩名侍衛拖走。
顧時悅卻不怒反笑，輕蔑道：“入府十餘年, 我道王爺薄情寡性, 卻原來鐘愛山野村婦。禁不禁足有何區別？橫豎我也不會打擾王爺。世家大院裏, 丫環仆婢攀龍附鳳的事兒還少麽？命好的做個妾，命差的……”
“住口！”崇弈覺晏檸手上冷汗涔涔, 厲聲喝止顧時悅，“滾！”
那顧時悅面上不惱，只淩厲斜了晏檸一眼，便轉身款款離去。
不多時，遠遠傳來丫環被施杖刑的慘叫。
晏檸聞聲，臉色慘白，幾欲作嘔。
崇弈見她如此，憂心非常，將她橫抱而起，疾步回了她房中。
輕放她在床上休息，歉疚道：“宅院裏總是有這許多腌臜事，叫你看了鬧心，委屈你在這陪我。”
說著，握起她的手，在唇邊輕吻著。
晏檸見他深情模樣，居然有怦然心動之感。
可那一陣心動之後，緊接著而來的，卻是一陣久違的洶湧懼意。
顧時悅說的沒錯，她是山野村婦，若是命裏富貴，了不得進王府做個妾室。
可她既不願為妾，也不想被囚於宅院中，成日困於這些勾心鬥角之事。
崇弈見她雙眸中情意暗湧，心下微動，低頭吻了她唇。
良久，起身低嘆道：“對不住，答應了會等你。”
午間，崇弈與她一同用了膳，交代她晚間會回來，便匆匆去了宣政殿。
膳後，晏檸原想小睡一會兒，起身時卻發現已近申時。
匆匆出門，見影七仍守在院外，便讓影七帶著去了廚房。
到得廚房，晏檸匆匆安排了晚間的菜色，讓幫廚們先行備菜。又將林大娘拉到角落，低頭紅著臉問林大娘是否知道如何可以出得王府。
那林大娘見慣了宅院內明爭暗鬥的這些事兒，可她知晏檸住在崇弈院中，當時盛寵之時，心中疑惑，問道：“姑娘你如今當是盛寵之時，怎想著出府呢……”
“大娘，你幫幫我吧。你知我來自山野，哪敢圖什麽富貴，只想著有一日能完完整整走出這攝政王府。”晏檸急切道。
“我且幫你打聽打聽，但如今王爺把你安置在自個兒院中，你恐……沒那麽容易能出得。”
晏檸與林大娘女兒年齡相仿，林大娘想到她孤身一人在府內，此前聽聞她是被王爺強行帶入府中，想著她於府中孤身一人，不覺心疼。
若不論什麽廚藝、什麽傳人，眼前這姑娘，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丫頭，便需獨自一人面對這些，屬實不易。
這麽想著，便暫放下手中的活，去找府中相熟的送菜小廝打聽了每日後門進出王府的時間。
林大娘步履匆匆，心裏慌亂，全然未覺身後不遠處跟著影衛。
影七自小習武，耳力驚人，刻意留意之時更是將二人對話聽了個大概。見林大娘果真找小廝探聽，猶豫片刻，遣影衛去宮中宣政殿報信。
宣政殿。
崇弈正襟危坐，下首六部主事，正商議南境水患賑災之事。
幾年勵精圖治，賑災庫銀充盈。但水患所涉地區廣，災民眾多，若不妥善安置恐成動亂隱患。一眾官員已討論許久，仍未得出妥善方案。
愁眉不展之際，管事太監急向崇弈走去，附耳報信。
崇弈微皺眉，心中突得一陣慌亂，擔心晏檸在府中出了意外，急道：“快宣。”
片刻，黑衣影衛進得殿來。此時崇弈已按捺不住，站起身往殿外去。
兩人相遇，影衛附耳輕言。
崇弈聞言，臉色霎變，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明日再議。”
到得殿外，未等轎攆，以輕功躍身而回。
崇弈寒著臉出現在王府廚房門口時，晏檸剛自林大娘處得了王府每日後門放行的時機，心中思量著後續該如何想法子。
她見他那沈痛的目光，不覺心虛，低下頭不敢看他。
廚房眾人見他，忙都放下手中活計，伏地而拜。
崇弈並未理睬，只直直望著晏檸，緊握著拳，沈聲問：“你想做什麽？”
心中早已知曉了答案，但卻仍抱著那麽一絲僥幸。
萬一，她悔了。
可晏檸卻只低著頭，不回答，也不肯看他。
崇弈一腳跨入廚房，猛地拽住晏檸手臂，拖著她往外走。
晏檸反應不及，腳步淩亂，拌在了廚房門檻上。身子仰倒，手卻還拽在崇弈手裏，她吃痛輕叫了聲：“崇弈。”
崇弈見狀，心中又是一痛，回身橫抱起她，回了晏檸房內。
讓晏檸坐於凳上，取出藥包，細細檢查了一番，在手臂擦傷處擦上藥膏，崇弈才隔著桌子坐下。
隔桌而坐，是他怕自己無法控制怒氣，又會傷了她。
崇弈雙手架於桌上，緊握成拳，抵著額頭，雙目緊閉，沈聲又一次問道：“你想做什麽？”
晏檸明明想著要走，可此刻見他如此，又覺心中有愧。起身到得他跟前，跪倒在地，雙手扶他膝蓋，輕聲道：“崇弈，是我堅持如此，求你莫要遷怒他人。”
崇弈怒極，揮手掃落桌上茶具。
他次次向她靠近，她次次後退。
“告訴我你今日做了什麽？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晏檸知曉今日必躲不過，低頭小聲回道：“令人探聽了出府的方法。”
崇弈一拳砸在桌上，又握住晏檸的一只手放於自己左胸，雙眉緊蹙，痛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的心是肉做的，它在痛，你感覺到了嗎？”
“崇弈，”晏檸見他如此，心也揪緊，可她真的不願就這樣一輩子不明不白困在府中，“我成日困於府中，只想……出去散散心……。”
她不敢說出真實的想法，只想著盡量寬慰他。
“散散心？”崇弈捏起她下巴，恨道，“你明知，你若是想，我當下便可帶你出府，偏卻要背著我偷偷去尋法子，你是想出去散散心？”
聽崇弈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剖開，晏檸閉眼不敢再看他。
“既如此，此前為何要給我希望？！”崇弈一把推開她。
晏檸額頭磕在桌角，吃痛起身，卻只見崇弈決然離去的背影。
此時，眼淚終於落下。
心口揪痛著，卻寬慰自己，這樣也好，就便罷了吧。
接下來的兩日，晏檸都未見到崇弈。
她憂心崇弈身體，仍按時為他準備三餐，托影七讓影衛轉交。卻每次，都完完整整地又送回來。
詢問影衛崇弈是否有按時用餐，也都被無聲拒絕。
第三日上午，晏檸心神不寧地在廚房備著膳食，一丫環火急火燎沖進來，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肅親王來了，點名要吃簡大廚的菜！”
晏檸聞言，茫然看向劉大廚和林大娘。
林大娘忙附耳小聲解釋道：“肅親王，是高祖第七子，咱王爺的弟弟。剛及弱冠之年，是盛京城裏出了名的混不吝。”
劉大廚也憂心忡忡，怕這肅親王是專挑攝政王不在府內之時來鬧晏檸的。
晏檸思忖片刻，問了句：“管事可在？”
那小宮女繪聲繪色講述了管事如何攔人，又如何攔不住，末了拿出一張紙，說是肅親王列的菜單，要求於午時前齊菜。
晏檸擰眉，心道這人年齡不大，排場倒是不小。
但想著畢竟是崇弈的弟弟，看了眼菜單，便應下了。
照例準備好崇弈的午膳，交予影衛後，晏檸便開始忙活肅親王點的菜。
他點的菜都不覆雜，卻極考驗廚師的基本功。晏檸心道，此人估摸著於美食一道是個行家。
午時前刻，終於忙完，晏檸正欲返回寧軒休息，又聽那丫環咋呼著跑來，說是肅親王要見她。
晏檸瞧了眼身後跟著的影七，見他並未阻攔，便跟著丫環去了。
一來，親王召見，她一介廚娘沒有身份去拒絕；二來，對於列出那份菜單的親王，她也頗有幾分好奇。
到得偏廳，只見一身形頎長、金冠玉帶的年輕男子站在桌旁。眉眼間與崇弈頗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卻與向來沈肅冷冽的崇弈全然不同。
見她進門，肅親王崇禮大笑著迎上來，朗聲道：“沒想到啊沒想到，能做出這一桌菜的大廚，居然是這麽個小丫頭片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王爺謬讚了。”晏檸福禮，謙道。
崇禮見她拘束，跨步上來，邊拽著她的手臂往桌邊帶，邊朗聲介紹自己道：“我，肅親王崇禮，排行老七。”
晏檸略退一步，拉開與崇禮的距離，正欲跪拜，卻被崇禮托住手臂。只聽他咋呼道：“別別別。晏檸晏大廚對吧，我這人向來自由散漫慣了，不愛拘禮。前幾日聽聞我那挑剔成性的五哥迎了個了不得的廚娘，就一直想著來嘗一嘗你的手藝，今日一試果然令人驚艷！”
晏檸見他如此，也未堅持。
林大娘說他混不吝，她聞他此言，倒覺得這位王爺身上有股子難得的真性情。
正想著，就見崇禮執勺輕輕舀起一塊豆腐，端詳片刻，問道：“本王素來不愛豆腐，總覺不管如何調味都有一股子豆腥味，怎得今天你做的這道麻辣豆腐，竟一絲豆腥味都無？”
晏檸輕道：“只需燒水加鹽，將豆腐在水中焯燙即可。”
“哦？”崇禮微偏頭，又問道，“此前府中廚子曾試過，那焯燙後的豆腐過於軟爛，綿綿嘰嘰，口感全無，怎得入口？”
“焯燙時間不宜過長，起鍋後應立即入涼開水中。”晏檸淡道。
崇禮聞言卻眼前一亮，拊掌大笑，朗聲道：“妙極！妙極！果真是個妙人兒！”
又拉晏檸在凳上坐下，細細詢問了每道菜制作的細節之處，一時間讚不絕口。
崇禮忽而偏頭沈思，咂嘴玩笑道：“我是否多問了？這些可是洪大廚教你的獨門秘籍？”
晏檸聞言莞爾，回道：“師父說過，廚藝之道，首在於心。剛提的這些技巧，有心之人略一琢磨，也便琢磨出來了，稱不上什麽獨門秘籍。”
崇禮道她持才卻謙遜，當下對她好感更盛。
瞥了眼門口杵著的影七，湊近晏檸，小聲道：“我這人平生無甚喜好，唯對美食一道頗有些講究，這盛京城裏吃的喝的更是摸得門兒清。聽聞我皇兄這幾日都在宣政殿未歸，你左右無事，不若我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晏檸聞言直搖頭。她雖對說書先生口中繁華的盛京市井好奇，但心中也有一絲因陌生和未知而起的怯意。
況且，她知道崇弈必不想她獨自出門。
他如今怒氣未消，尚不知何時會回府，是否還願與她修好。若是此時跑出去，豈不讓他更為生氣？
崇禮並未因她拒絕而放棄，誘道：“這盛京城裏別的不說，當年洪大廚也讚不絕口的一家明爐燒鵝，你若不去看看，可是真真會抱憾的。”
“明爐燒鵝？”晏檸果真被吊起胃口，好奇起來。
能讓師父稱道的，該是什麽樣的美味呢？
又想到前幾日崇弈抱怨府中鵝肉肥膩，她連日來嘗試，卻也未找到能控好火候的方法，便隱隱有絲心動，想去探個究竟。
崇禮見她似有松動，忙介紹著店家的特質烤爐、老板的密制醬料，又承諾個把時辰便能往返，絕不耽誤她準備晚膳。
見她不再拒絕，崇禮拽起她手臂便向外走去。
還未出得廳門，便見影七飛身而來，擋在兩人面前，告罪道：“七王爺恕罪，我家王爺交代，未經他允許簡姑娘不得出府。”
“嘿，”崇禮輕笑一聲，料定影七不會真出手，拉著晏檸繞開他，邊跑邊嚷道，“她是你攝政王府的廚娘，又不是囚犯，怎得出不得府？”
晏檸本還有些猶豫，但聽崇禮此言，卻覺得甚是在理，便歡脫地隨他往燒鵝店去。
影七見狀，心知攔不住，趕緊遣影衛往宣政殿報信，自己則緊緊跟隨。
到得府外，晏檸略緩一步，輕掙脫了崇禮拽她的手。又隨他在寬大肅穆的大道上走了近一炷香時間，再拐個彎，便見一條熱鬧非凡的街道。
街上商鋪林立，各類商品如布匹、成衣、茶葉、胭脂、首飾，林林總總，令晏檸目不暇接。
又拐一彎，便見一條街道，均是各類食坊，米糧鋪子、蜜餞鋪子、酒樓茶館、羊湯面館，不一而足。
崇禮一路上熱情地為她介紹，說到盡興處還邀請她日後一起出來品嘗。
到得一家三層樓高的大氣樓外，崇禮停下腳步，歡快道：“到了到了，便是這裏了。”
晏檸見朱紅大門既高且寬，上懸一黑底金字招牌，不由心中感嘆這京中酒樓的氣派。
入得店內，小二、掌櫃見是崇禮，忙接待引領，安排雅間，可謂熱情周到。
崇禮卻說：“不忙不忙，我帶這位姑娘先去參觀下店裏的爐子。”
掌櫃聞言，趕緊在前引路。
三人繞過廳後屏風，自後門出了主樓到達後院。只見後院一兩層樓高的巨大土爐子裏，裏裏外外、前前後後掛了無數油光發亮的燒鵝。
晏檸見到這爐子，略微震驚便思考明白了其中奧秘。
這爐子夠高、夠大，在穩定的火候下，爐內各位置的爐溫均不同。有經驗的師傅，只需根據鵝肉的不同情況選擇好掛鵝的位置，便可控制烤制溫度。
更有甚者，可在烤制過程中，隨時可根據鵝肉的變化來更換位子、調節烤制溫度。
怨不得她明知原理卻烤不出滿意的鵝肉。
也能理解為何慣來要求頗高的師父，會對此家讚不絕口。
恐怕師父也是羨慕人家這大土爐子了。畢竟王府不可能為了一道菜，建這麽大的烤爐，更不可能為了一日幾只鵝，而投入那麽多的人力物力。
這種規制的爐子，一日光柴火費用當也是一筆巨款了。
“這爐子，平日裏該是不熄火的吧？”晏檸喃喃道。
掌櫃聽著，忙哈腰讚道：“這位小娘子是懂行的！我家的爐子大，這一旦熄火要再燒到合適的爐溫耗時過長，且爐冷再熱，容易導致爐內溫度不均，是以一年到頭都是這火勢！”
“店家好氣魄。”晏檸讚道。
掌櫃謙道：“都是托這盛京城裏老饕們的福。”
說著還向崇禮鞠了一禮。
想來，這崇禮必是常來揮霍的常客。
崇禮見晏檸讚嘆的模樣，微挑眉，得意道：“怎麽樣，誠不欺爾吧？”
二人又在掌櫃引領下入得三樓雅間，品嘗了鵝肉。
店家有心，一只鵝提供了幾種吃法，供客人自選。喜食清淡的可配青瓜、面醬，喜食原味的可澆汁配飯，另有酸梅湯、青檸汁等飲品解膩。
食畢，二人仍舊原路散步返回。崇禮又向晏檸介紹了一些盛京近月興起的新美食，相邀改日再一同品嘗。
晏檸今日被那爐子及鵝肉撼到，又見只一條街便令她目不暇接的美食鋪子，只覺盛京城果真美食如林，值得探尋，笑著應了。
二人有說有笑回到王府門外，晏檸向崇禮道謝、告別。
轉頭，卻見多日未回府的崇弈，正直挺挺立於王府門口，森森然註視著他們。
晏檸臉上笑容倏地消失，不自覺後退一步，忙低頭避開崇弈的視線。
崇禮卻似未見異常，照舊嘻嘻哈哈往前，要向崇弈作揖行禮，卻被揮袖拂開，還接了個冷冰冰的“滾”字。
崇禮當是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並不著惱，吐了吐舌便嬉笑著離去了。
可晏檸見崇弈此刻的模樣，卻是心中忐忑，只覺自己背上冷汗又起。
低著頭，正考量自己是否有勇氣繞過崇弈先行進府，卻見黑色蟒袍倏然闖入眼簾。
第11章你覺得他好？
晏檸只覺自己腰間一緊，便已被崇弈緊攬著躍上圍墻，往寧軒而去。
初秋微涼的風，因他們過快的速度而略有凜冽之感。晏檸看著面前寬厚的胸膛，心中雖感不安，卻仍不自覺雙手環住他的腰。
到得她房中，未及站穩，晏檸便被崇弈用力抵在房門上。
她吃痛輕“哼”了聲，環著他腰的手卻未松開。
崇弈渾身緊繃的肌肉和僵硬的身體令她愈發不安，她低頭，將臉埋在他胸口。
而此刻的崇弈，正用最大的毅力，克制著體內爆棚的情緒。
他平生從未有過此種感受，心口酸澀無比、脹痛難忍，還夾雜著莫名的恐懼。
覆雜的情緒混合，令他幾欲失控。
腦海中不斷閃過晏檸與崇禮言笑晏晏的模樣。
她與崇禮年齡相仿、志趣相投，而他長她足足十歲又挑剔偏執。
她與崇禮有說有笑、放松自在，面對他卻步步退卻，避之唯恐不及。
他想娶她、愛她、留住她，可她卻一心想著哪一日能離去。
思及此，崇弈猛然低頭至她頸間，狠狠咬下一口，腥甜的血絲在唇齒間散開。他想與她血脈相融，想狠狠將她揉進體內，想讓她永遠無法逃離。
“啊！”晏檸吃痛低叫，“崇弈！”
崇弈終擡頭，沈痛目光直直盯著眼前的人兒。見她眉頭緊蹙，泫然欲泣，猛地擡起她下巴，用力吻上她的唇。
感受到他唇齒間的血腥味在口中散開，晏檸不適地睜大了眼，輕掙著。
可轉瞬間，唇間又一陣劇痛傳來，一股更為濃烈的腥甜味在口中彌漫。吃痛的輕吟聲被他吞沒，環在他腰間的手緊緊抓握著他腰間玉帶。
良久，崇弈終放開了她。
輕擦去她唇角的血絲，又撫向額頭上前日撞的淤青，他低啞著聲音，失落道：“我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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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檸見她做婦人裝扮, 猜想這大抵便是顧側妃了。
崇弈未納正妃，顧側妃便如他的妻。此時面對她，想到晨時崇弈房中之事, 晏檸心中竟升起一絲羞愧之感。
欲起身行禮問安，卻被崇弈攔下，還順勢將她手拉至身前握住, 輕輕摩挲著。
晏檸掙紮想抽回手, 崇弈只握得更緊。
那顧時悅微福身子向崇弈行禮, 隨後便目光狠辣地瞪了晏檸一眼。
她眼裏的恨意, 令晏檸心中一顫，只想立刻離開此處。
晏檸腦中天人交戰之際，聽崇弈冷然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 你可還有要申辯的？”
“一個丫環而已, 處置便處置了，王爺難道還要為此責難於我？”顧時悅傲然道。
“本王此前已下令責罰, 你卻私刑處置，責難不得？”崇弈冷哼，未給她回話的機會，接著道，“來人, 丫環杖責四十, 側妃院中禁足一月。”
那丫環即刻被兩名侍衛拖走。
顧時悅卻不怒反笑，輕蔑道：“入府十餘年, 我道王爺薄情寡性, 卻原來鐘愛山野村婦。禁不禁足有何區別？橫豎我也不會打擾王爺。世家大院裏, 丫環仆婢攀龍附鳳的事兒還少麽？命好的做個妾，命差的……”
“住口！”崇弈覺晏檸手上冷汗涔涔, 厲聲喝止顧時悅，“滾！”
那顧時悅面上不惱，只淩厲斜了晏檸一眼，便轉身款款離去。
不多時，遠遠傳來丫環被施杖刑的慘叫。
晏檸聞聲，臉色慘白，幾欲作嘔。
崇弈見她如此，憂心非常，將她橫抱而起，疾步回了她房中。
輕放她在床上休息，歉疚道：“宅院裏總是有這許多腌臜事，叫你看了鬧心，委屈你在這陪我。”
說著，握起她的手，在唇邊輕吻著。
晏檸見他深情模樣，居然有怦然心動之感。
可那一陣心動之後，緊接著而來的，卻是一陣久違的洶湧懼意。
顧時悅說的沒錯，她是山野村婦，若是命裏富貴，了不得進王府做個妾室。
可她既不願為妾，也不想被囚於宅院中，成日困於這些勾心鬥角之事。
崇弈見她雙眸中情意暗湧，心下微動，低頭吻了她唇。
良久，起身低嘆道：“對不住，答應了會等你。”
午間，崇弈與她一同用了膳，交代她晚間會回來，便匆匆去了宣政殿。
膳後，晏檸原想小睡一會兒，起身時卻發現已近申時。
匆匆出門，見影七仍守在院外，便讓影七帶著去了廚房。
到得廚房，晏檸匆匆安排了晚間的菜色，讓幫廚們先行備菜。又將林大娘拉到角落，低頭紅著臉問林大娘是否知道如何可以出得王府。
那林大娘見慣了宅院內明爭暗鬥的這些事兒，可她知晏檸住在崇弈院中，當時盛寵之時，心中疑惑，問道：“姑娘你如今當是盛寵之時，怎想著出府呢……”
“大娘，你幫幫我吧。你知我來自山野，哪敢圖什麽富貴，只想著有一日能完完整整走出這攝政王府。”晏檸急切道。
“我且幫你打聽打聽，但如今王爺把你安置在自個兒院中，你恐……沒那麽容易能出得。”
晏檸與林大娘女兒年齡相仿，林大娘想到她孤身一人在府內，此前聽聞她是被王爺強行帶入府中，想著她於府中孤身一人，不覺心疼。
若不論什麽廚藝、什麽傳人，眼前這姑娘，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丫頭，便需獨自一人面對這些，屬實不易。
這麽想著，便暫放下手中的活，去找府中相熟的送菜小廝打聽了每日後門進出王府的時間。
林大娘步履匆匆，心裏慌亂，全然未覺身後不遠處跟著影衛。
影七自小習武，耳力驚人，刻意留意之時更是將二人對話聽了個大概。見林大娘果真找小廝探聽，猶豫片刻，遣影衛去宮中宣政殿報信。
宣政殿。
崇弈正襟危坐，下首六部主事，正商議南境水患賑災之事。
幾年勵精圖治，賑災庫銀充盈。但水患所涉地區廣，災民眾多，若不妥善安置恐成動亂隱患。一眾官員已討論許久，仍未得出妥善方案。
愁眉不展之際，管事太監急向崇弈走去，附耳報信。
崇弈微皺眉，心中突得一陣慌亂，擔心晏檸在府中出了意外，急道：“快宣。”
片刻，黑衣影衛進得殿來。此時崇弈已按捺不住，站起身往殿外去。
兩人相遇，影衛附耳輕言。
崇弈聞言，臉色霎變，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明日再議。”
到得殿外，未等轎攆，以輕功躍身而回。
崇弈寒著臉出現在王府廚房門口時，晏檸剛自林大娘處得了王府每日後門放行的時機，心中思量著後續該如何想法子。
她見他那沈痛的目光，不覺心虛，低下頭不敢看他。
廚房眾人見他，忙都放下手中活計，伏地而拜。
崇弈並未理睬，只直直望著晏檸，緊握著拳，沈聲問：“你想做什麽？”
心中早已知曉了答案，但卻仍抱著那麽一絲僥幸。
萬一，她悔了。
可晏檸卻只低著頭，不回答，也不肯看他。
崇弈一腳跨入廚房，猛地拽住晏檸手臂，拖著她往外走。
晏檸反應不及，腳步淩亂，拌在了廚房門檻上。身子仰倒，手卻還拽在崇弈手裏，她吃痛輕叫了聲：“崇弈。”
崇弈見狀，心中又是一痛，回身橫抱起她，回了晏檸房內。
讓晏檸坐於凳上，取出藥包，細細檢查了一番，在手臂擦傷處擦上藥膏，崇弈才隔著桌子坐下。
隔桌而坐，是他怕自己無法控制怒氣，又會傷了她。
崇弈雙手架於桌上，緊握成拳，抵著額頭，雙目緊閉，沈聲又一次問道：“你想做什麽？”
晏檸明明想著要走，可此刻見他如此，又覺心中有愧。起身到得他跟前，跪倒在地，雙手扶他膝蓋，輕聲道：“崇弈，是我堅持如此，求你莫要遷怒他人。”
崇弈怒極，揮手掃落桌上茶具。
他次次向她靠近，她次次後退。
“告訴我你今日做了什麽？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晏檸知曉今日必躲不過，低頭小聲回道：“令人探聽了出府的方法。”
崇弈一拳砸在桌上，又握住晏檸的一只手放於自己左胸，雙眉緊蹙，痛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的心是肉做的，它在痛，你感覺到了嗎？”
“崇弈，”晏檸見他如此，心也揪緊，可她真的不願就這樣一輩子不明不白困在府中，“我成日困於府中，只想……出去散散心……。”
她不敢說出真實的想法，只想著盡量寬慰他。
“散散心？”崇弈捏起她下巴，恨道，“你明知，你若是想，我當下便可帶你出府，偏卻要背著我偷偷去尋法子，你是想出去散散心？”
聽崇弈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剖開，晏檸閉眼不敢再看他。
“既如此，此前為何要給我希望？！”崇弈一把推開她。
晏檸額頭磕在桌角，吃痛起身，卻只見崇弈決然離去的背影。
此時，眼淚終於落下。
心口揪痛著，卻寬慰自己，這樣也好，就便罷了吧。
接下來的兩日，晏檸都未見到崇弈。
她憂心崇弈身體，仍按時為他準備三餐，托影七讓影衛轉交。卻每次，都完完整整地又送回來。
詢問影衛崇弈是否有按時用餐，也都被無聲拒絕。
第三日上午，晏檸心神不寧地在廚房備著膳食，一丫環火急火燎沖進來，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肅親王來了，點名要吃簡大廚的菜！”
晏檸聞言，茫然看向劉大廚和林大娘。
林大娘忙附耳小聲解釋道：“肅親王，是高祖第七子，咱王爺的弟弟。剛及弱冠之年，是盛京城裏出了名的混不吝。”
劉大廚也憂心忡忡，怕這肅親王是專挑攝政王不在府內之時來鬧晏檸的。
晏檸思忖片刻，問了句：“管事可在？”
那小宮女繪聲繪色講述了管事如何攔人，又如何攔不住，末了拿出一張紙，說是肅親王列的菜單，要求於午時前齊菜。
晏檸擰眉，心道這人年齡不大，排場倒是不小。
但想著畢竟是崇弈的弟弟，看了眼菜單，便應下了。
照例準備好崇弈的午膳，交予影衛後，晏檸便開始忙活肅親王點的菜。
他點的菜都不覆雜，卻極考驗廚師的基本功。晏檸心道，此人估摸著於美食一道是個行家。
午時前刻，終於忙完，晏檸正欲返回寧軒休息，又聽那丫環咋呼著跑來，說是肅親王要見她。
晏檸瞧了眼身後跟著的影七，見他並未阻攔，便跟著丫環去了。
一來，親王召見，她一介廚娘沒有身份去拒絕；二來，對於列出那份菜單的親王，她也頗有幾分好奇。
到得偏廳，只見一身形頎長、金冠玉帶的年輕男子站在桌旁。眉眼間與崇弈頗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卻與向來沈肅冷冽的崇弈全然不同。
見她進門，肅親王崇禮大笑著迎上來，朗聲道：“沒想到啊沒想到，能做出這一桌菜的大廚，居然是這麽個小丫頭片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王爺謬讚了。”晏檸福禮，謙道。
崇禮見她拘束，跨步上來，邊拽著她的手臂往桌邊帶，邊朗聲介紹自己道：“我，肅親王崇禮，排行老七。”
晏檸略退一步，拉開與崇禮的距離，正欲跪拜，卻被崇禮托住手臂。只聽他咋呼道：“別別別。晏檸晏大廚對吧，我這人向來自由散漫慣了，不愛拘禮。前幾日聽聞我那挑剔成性的五哥迎了個了不得的廚娘，就一直想著來嘗一嘗你的手藝，今日一試果然令人驚艷！”
晏檸見他如此，也未堅持。
林大娘說他混不吝，她聞他此言，倒覺得這位王爺身上有股子難得的真性情。
正想著，就見崇禮執勺輕輕舀起一塊豆腐，端詳片刻，問道：“本王素來不愛豆腐，總覺不管如何調味都有一股子豆腥味，怎得今天你做的這道麻辣豆腐，竟一絲豆腥味都無？”
晏檸輕道：“只需燒水加鹽，將豆腐在水中焯燙即可。”
“哦？”崇禮微偏頭，又問道，“此前府中廚子曾試過，那焯燙後的豆腐過於軟爛，綿綿嘰嘰，口感全無，怎得入口？”
“焯燙時間不宜過長，起鍋後應立即入涼開水中。”晏檸淡道。
崇禮聞言卻眼前一亮，拊掌大笑，朗聲道：“妙極！妙極！果真是個妙人兒！”
又拉晏檸在凳上坐下，細細詢問了每道菜制作的細節之處，一時間讚不絕口。
崇禮忽而偏頭沈思，咂嘴玩笑道：“我是否多問了？這些可是洪大廚教你的獨門秘籍？”
晏檸聞言莞爾，回道：“師父說過，廚藝之道，首在於心。剛提的這些技巧，有心之人略一琢磨，也便琢磨出來了，稱不上什麽獨門秘籍。”
崇禮道她持才卻謙遜，當下對她好感更盛。
瞥了眼門口杵著的影七，湊近晏檸，小聲道：“我這人平生無甚喜好，唯對美食一道頗有些講究，這盛京城裏吃的喝的更是摸得門兒清。聽聞我皇兄這幾日都在宣政殿未歸，你左右無事，不若我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晏檸聞言直搖頭。她雖對說書先生口中繁華的盛京市井好奇，但心中也有一絲因陌生和未知而起的怯意。
況且，她知道崇弈必不想她獨自出門。
他如今怒氣未消，尚不知何時會回府，是否還願與她修好。若是此時跑出去，豈不讓他更為生氣？
崇禮並未因她拒絕而放棄，誘道：“這盛京城裏別的不說，當年洪大廚也讚不絕口的一家明爐燒鵝，你若不去看看，可是真真會抱憾的。”
“明爐燒鵝？”晏檸果真被吊起胃口，好奇起來。
能讓師父稱道的，該是什麽樣的美味呢？
又想到前幾日崇弈抱怨府中鵝肉肥膩，她連日來嘗試，卻也未找到能控好火候的方法，便隱隱有絲心動，想去探個究竟。
崇禮見她似有松動，忙介紹著店家的特質烤爐、老板的密制醬料，又承諾個把時辰便能往返，絕不耽誤她準備晚膳。
見她不再拒絕，崇禮拽起她手臂便向外走去。
還未出得廳門，便見影七飛身而來，擋在兩人面前，告罪道：“七王爺恕罪，我家王爺交代，未經他允許簡姑娘不得出府。”
“嘿，”崇禮輕笑一聲，料定影七不會真出手，拉著晏檸繞開他，邊跑邊嚷道，“她是你攝政王府的廚娘，又不是囚犯，怎得出不得府？”
晏檸本還有些猶豫，但聽崇禮此言，卻覺得甚是在理，便歡脫地隨他往燒鵝店去。
影七見狀，心知攔不住，趕緊遣影衛往宣政殿報信，自己則緊緊跟隨。
到得府外，晏檸略緩一步，輕掙脫了崇禮拽她的手。又隨他在寬大肅穆的大道上走了近一炷香時間，再拐個彎，便見一條熱鬧非凡的街道。
街上商鋪林立，各類商品如布匹、成衣、茶葉、胭脂、首飾，林林總總，令晏檸目不暇接。
又拐一彎，便見一條街道，均是各類食坊，米糧鋪子、蜜餞鋪子、酒樓茶館、羊湯面館，不一而足。
崇禮一路上熱情地為她介紹，說到盡興處還邀請她日後一起出來品嘗。
到得一家三層樓高的大氣樓外，崇禮停下腳步，歡快道：“到了到了，便是這裏了。”
晏檸見朱紅大門既高且寬，上懸一黑底金字招牌，不由心中感嘆這京中酒樓的氣派。
入得店內，小二、掌櫃見是崇禮，忙接待引領，安排雅間，可謂熱情周到。
崇禮卻說：“不忙不忙，我帶這位姑娘先去參觀下店裏的爐子。”
掌櫃聞言，趕緊在前引路。
三人繞過廳後屏風，自後門出了主樓到達後院。只見後院一兩層樓高的巨大土爐子裏，裏裏外外、前前後後掛了無數油光發亮的燒鵝。
晏檸見到這爐子，略微震驚便思考明白了其中奧秘。
這爐子夠高、夠大，在穩定的火候下，爐內各位置的爐溫均不同。有經驗的師傅，只需根據鵝肉的不同情況選擇好掛鵝的位置，便可控制烤制溫度。
更有甚者，可在烤制過程中，隨時可根據鵝肉的變化來更換位子、調節烤制溫度。
怨不得她明知原理卻烤不出滿意的鵝肉。
也能理解為何慣來要求頗高的師父，會對此家讚不絕口。
恐怕師父也是羨慕人家這大土爐子了。畢竟王府不可能為了一道菜，建這麽大的烤爐，更不可能為了一日幾只鵝，而投入那麽多的人力物力。
這種規制的爐子，一日光柴火費用當也是一筆巨款了。
“這爐子，平日裏該是不熄火的吧？”晏檸喃喃道。
掌櫃聽著，忙哈腰讚道：“這位小娘子是懂行的！我家的爐子大，這一旦熄火要再燒到合適的爐溫耗時過長，且爐冷再熱，容易導致爐內溫度不均，是以一年到頭都是這火勢！”
“店家好氣魄。”晏檸讚道。
掌櫃謙道：“都是托這盛京城裏老饕們的福。”
說著還向崇禮鞠了一禮。
想來，這崇禮必是常來揮霍的常客。
崇禮見晏檸讚嘆的模樣，微挑眉，得意道：“怎麽樣，誠不欺爾吧？”
二人又在掌櫃引領下入得三樓雅間，品嘗了鵝肉。
店家有心，一只鵝提供了幾種吃法，供客人自選。喜食清淡的可配青瓜、面醬，喜食原味的可澆汁配飯，另有酸梅湯、青檸汁等飲品解膩。
食畢，二人仍舊原路散步返回。崇禮又向晏檸介紹了一些盛京近月興起的新美食，相邀改日再一同品嘗。
晏檸今日被那爐子及鵝肉撼到，又見只一條街便令她目不暇接的美食鋪子，只覺盛京城果真美食如林，值得探尋，笑著應了。
二人有說有笑回到王府門外，晏檸向崇禮道謝、告別。
轉頭，卻見多日未回府的崇弈，正直挺挺立於王府門口，森森然註視著他們。
晏檸臉上笑容倏地消失，不自覺後退一步，忙低頭避開崇弈的視線。
崇禮卻似未見異常，照舊嘻嘻哈哈往前，要向崇弈作揖行禮，卻被揮袖拂開，還接了個冷冰冰的“滾”字。
崇禮當是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並不著惱，吐了吐舌便嬉笑著離去了。
可晏檸見崇弈此刻的模樣，卻是心中忐忑，只覺自己背上冷汗又起。
低著頭，正考量自己是否有勇氣繞過崇弈先行進府，卻見黑色蟒袍倏然闖入眼簾。
第11章你覺得他好？
晏檸只覺自己腰間一緊，便已被崇弈緊攬著躍上圍墻，往寧軒而去。
初秋微涼的風，因他們過快的速度而略有凜冽之感。晏檸看著面前寬厚的胸膛，心中雖感不安，卻仍不自覺雙手環住他的腰。
到得她房中，未及站穩，晏檸便被崇弈用力抵在房門上。
她吃痛輕“哼”了聲，環著他腰的手卻未松開。
崇弈渾身緊繃的肌肉和僵硬的身體令她愈發不安，她低頭，將臉埋在他胸口。
而此刻的崇弈，正用最大的毅力，克制著體內爆棚的情緒。
他平生從未有過此種感受，心口酸澀無比、脹痛難忍，還夾雜著莫名的恐懼。
覆雜的情緒混合，令他幾欲失控。
腦海中不斷閃過晏檸與崇禮言笑晏晏的模樣。
她與崇禮年齡相仿、志趣相投，而他長她足足十歲又挑剔偏執。
她與崇禮有說有笑、放松自在，面對他卻步步退卻，避之唯恐不及。
他想娶她、愛她、留住她，可她卻一心想著哪一日能離去。
思及此，崇弈猛然低頭至她頸間，狠狠咬下一口，腥甜的血絲在唇齒間散開。他想與她血脈相融，想狠狠將她揉進體內，想讓她永遠無法逃離。
“啊！”晏檸吃痛低叫，“崇弈！”
崇弈終擡頭，沈痛目光直直盯著眼前的人兒。見她眉頭緊蹙，泫然欲泣，猛地擡起她下巴，用力吻上她的唇。
感受到他唇齒間的血腥味在口中散開，晏檸不適地睜大了眼，輕掙著。
可轉瞬間，唇間又一陣劇痛傳來，一股更為濃烈的腥甜味在口中彌漫。吃痛的輕吟聲被他吞沒，環在他腰間的手緊緊抓握著他腰間玉帶。
良久，崇弈終放開了她。
輕擦去她唇角的血絲，又撫向額頭上前日撞的淤青，他低啞著聲音，失落道：“我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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